蒼澈問姜周什麽時候回來, 姜周支支吾吾半天也沒給個準確的日期。

一是最近車票難買，二是學校事兒多，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回去。

不過有蒼澈這句話, 姜周是一定一定要回去的。

恰巧十月十六是她的生日, 姜周提前把所有事情處理好, 該交代的交代，該調換的調換，總算是空出了一天的時間, 搶到車票後馬不停蹄地往臨城趕。

這些日子她的頭發長長不少，快要及腰。

姜周頗有心思地燙了個卷，拿出那枚她一直珍藏著的珍珠發卡，單手攏過一邊長發, 用發卡將他們別在耳後。

這還是蒼澈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，姜周藏了快一年，這次終於要拿出來戴上一次。

米白色的珍珠排成一排, 簡約又精致。

姜周對著鏡子照來照去，覺得蒼澈雖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，沒想到也能買這麽小女生的東西。

肯定是上了心的。

她美滋滋的想著。

這次回去她就是真正滿十八歲了，而且這一個月多, 也見識了不少人和事。

被拒絕的男生一雙手都數不過來, 這下蒼澈應該明白自己並不會像他說的那樣，和那些“更為優秀的人”在一起了。

總之萬事俱備，只欠東風。

姜周只要再豁出去最後一次，她就不信蒼澈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她。

“最後一次…”安晴冷笑一聲，“姜周你知道你在蒼澈面前是個沒底線的人嗎？”

“沒底線就沒底線了，”姜周坐在回臨城的列車上，心情頗為不錯, “只要能把人追到手，怎麽都行。”

“無語，”安晴簡直懶得再跟她說，“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？覺得自己是女主角？”

“哪個言情小說的女主角有我這麽慘？”姜周不服道，“我看我這就是西游記，一定要克服九九八十一難才能完美大結局。”

“我不想跟你說了，”安晴覺得姜周沒救了，“你要是聽我的就別去，等他再問你會不會去的時候給個日期，讓對方準備好再去。”

“可是明天我生日啊，”姜周不以為意，“多好的日子，一年只有一次，錯過了就沒了。”

“那你也打一聲招呼啊！”安晴氣急敗壞道，“你這突然過去，想嚇死誰啊？”

“嚇死他啊！”姜周笑嘻嘻道，“我要是告訴他我回來了，他指不定又找借口推來推去，所以我幹脆就不說了，嚇死他。”

“無語，”安晴放棄了，“你沒救了。”

幾個小時後姜周到達臨城，剛好下午三四點鐘。

她沒急著回家，先去了趟學校附近的巷子裏。

如她所料，修車鋪沒有人，只是原來的地方又撐起了雨棚。

姜周往棚子裏探了探頭，裏面的擺設陳舊，似乎許久沒有生意。

“陳叔叔？”姜周試探著喊了一聲。

沒人理她，姜周打算走人。

然而她還沒來的急轉身，就只聽身後“哢”的一聲，陳叔的三輪車擦上了巷子拐角的墻壁。

姜周連忙過去幫忙，可惜還沒等她走近，就聽陳叔大喝一聲，兇神惡煞道：“你幹嘛的！”

姜周嚇了一跳，連忙把手收回來：“我，我找蒼澈。”

“沒有這人，”陳叔一指巷口，“出去，以後別來。”

姜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招惹到了這個老人家，對方好像就沒對她好脾氣過。

灰溜溜出了巷子，姜周捋了捋自己的長發，心道可真兇啊，以後要是真跟蒼澈在一起了，可要好好對這位老人家。

蒼澈家裏沒找著人，姜周接著去了蒼寒課下托管的地方，

那是棟類似寫字樓的建築，下面幾層還有餐館，蒼澈曾經帶姜周在這邊吃過飯。

她只知道蒼寒所在的樓層，問了不少人才把蒼小寒找到。

“姐姐。”蒼寒似乎非常驚喜，高興之餘把剛發下來的小點心都給姜周遞過去。

“長個了。”姜周摸摸蒼寒的腦袋，小男孩剪著短發，發絲比以前硬了不少。

兩人沒說幾句，蒼寒就被喊回教室裏看書。

姜周找了個板凳，幹脆就在這裏等著，反正到時間了蒼澈總要來接蒼寒，也省得她到處找人了。

托管班結束時間在六點半。

姜周六點之後屁股就不著板凳，不是去衛生間整理妝容，就是在外面的廣告欄邊上讀文字。

她想出了和蒼澈見面的幾十種開場白，又在心裏一一否定。

直到門外逐漸聚集起等待的家長，下課鈴聲響起，姜周又找了個角落藏起。

越到這個時候越心虛，姜周甚至都有點想跑的沖動。

她總擔心自己是不是穿的太幼稚，頭發散著比較瘋，還是不打招呼會過分，或者蒼澈想不想見她。

果然還是應該聽安晴的，姜周嘆了口氣。

她摘下發卡，擱在手裏看了看，再重新理好頭發，把夾子夾上。

蒼澈一米八幾近一米九的的身高，站在一群人裏直接高出一個腦袋，顯眼到姜周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。

許久不見，她的呼吸一窒，剛想著上去嚇對方一跳，結果緊接著姜周就看到了一同而來的顧欣妍。

她剛才提到半空中的小心臟就像是突然被摔在地上，“啪”的一聲碎的滿地都是。

姜周迅速低頭，轉身躲進了去往洗手間的轉角。

門口嘈雜的聲響混著說話聲，姜周聽得不太真切。

她糾結著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，可是礙著一個顧欣妍，又不是很想出去。

這麽一來二去糾結著，蒼澈就接到了蒼寒。

姜周隔著墻角悄咪咪往外看，蒼寒正左右看著，像是在找什麽。

狗男人靠不住，還好有個小孩兒惦記她。

姜周決定還是不要和顧欣妍一起出現，以免每個人都尷尬。

她打算等晚上回家給蒼澈發個信息，等明天生日再去找他一起。

就在姜周調整好心態準備等人走後自己回家，卻突然突然瞥見顧欣妍的鬢間戴著一只珍珠發卡。

她一時間都忘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，只是呆呆地盯著顧欣妍的側臉，一眨不眨。

那只發卡，姜周也有一只。

“看什麽呢？”蒼澈按著蒼寒的腦袋，順著他的目光往後看了一眼。

姜周連忙躲進轉角，剛巧有個女人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。

“想上廁所嗎？”顧欣妍打開蒼澈的手，“你少這麽按頭，長不高的。”

蒼澈手臂一擡：“你還信這個？”

“有手不拉按什麽頭？”顧欣妍拉過蒼寒的小手，“把手給你爸爸。”

蒼寒擡起頭，左看看右看看，最後被蒼澈牽起了另一只手。

姜周走出轉角，看著三人並肩走遠。

一高一低兩個人，中間拉這個小孩子，怎麽看怎麽像一家三口。

姜周還記得當初她也曾這麽誤會過蒼澈和蒼寒的班主任，可是這次，她卻這麽都說服不了自己這僅僅只是個誤會。

為什麽蒼澈送給她的發卡，顧欣妍也有個一模一樣的？

這人送女孩子的禮物是批發來的嗎？

姜周在原地站了許久，直到樓層裏的人都走了幹凈，才回過神來。

“有什麽我可以幫到你的嗎？”教育機構的人員在關門前向姜周詢問道。

姜周緩緩偏過臉看了對方一眼，失魂落魄地搖了搖頭。

她拖著沈重的步子，一點一點走去電梯。

電梯內的鏡子裏印著姜周的模樣，她擡手，用力扯掉了自己頭發上的發卡。

柔軟的長發被生生拽下幾根，胡亂纏在了發卡上。

她出了電梯，把抓著發卡的手探去垃圾桶上方。

可是小姑娘抖著手指，卻怎麽也抻不開來。

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應該聽安晴的話。

作為一個女生，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動去找蒼澈，本就是不應該。

而蒼澈也告訴過自己，女生主動會不被當回事。

蒼澈就差把那些難聽的話扔在自己臉上，可是她卻像是中了邪一樣，不管不顧對著南墻用力撞。

現在頭破了血流了，才後知後覺感到疼。

姜周心裏像是堵著塊石頭，壓得她喘不過氣來。

街上人流擁擠，熱鬧非凡。

她努力咽下哽咽，低頭穿過人群，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麽狼狽。

“就這樣吧。”

姜周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不停重覆著。

她不知道是勸誡自己，還是想要告訴別人。

就這樣吧，不要管了。

太辛苦了，我不想喜歡你了。

另一邊，蒼澈帶著蒼寒去了顧欣妍家裏。

他和老餘一起最近要出趟遠門，這幾天蒼寒就被拜托給了顧欣妍。

顧欣妍笑他像個喪偶的老鰥夫，蒼澈自己一琢磨也差不多。

“行了，爸爸走了，”蒼澈幹笑一聲，又按了一下蒼寒的腦袋，“在這聽阿姨話。”

“阿姨什麽阿姨，”顧欣妍調笑道，“是姐姐。”

蒼澈也不跟她爭，轉身就要走。

蒼寒臨了拉住了蒼澈衣擺，仰著臉似乎有話要說。

蒼澈蹲下身：“要說啥？”

蒼寒靠近蒼澈，在他耳邊悄悄道：“今天我看見姐姐了。”

蒼澈離開顧欣妍家後，在車裏糾結了片刻。

按理來說他應該回家收拾東西找老餘，可是蒼寒的話卻又讓她不放心。

姜周回臨城了？

怎麽也沒告訴他。

他拿出手機，點開和姜周的對話框，發了條信息過去。

-回來了？

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，這條消息竟然被拒收了。

蒼澈看著那刺眼的消息拒收提示，頓了兩三秒才回過神來。

姜周把他給刪了？

這丫頭回臨城不找他反而把他刪了？

蒼澈一時氣結，踩下油門把車開去路上。

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，先是去了趟蒼寒所在的教育機構，從那裏的工作人員口中得知今天下午的確有個小姑娘，來了幾個小時，也沒接孩子，六點半就走了。

這明擺著就是姜周，蒼澈按了按自己緊皺的眉心。

這小丫頭估計是看到自己和顧欣妍走在一起，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於把自己拉黑吧？

現在小孩兒的脾氣一個比一個烈，姜周是家裏的寶貝疙瘩。有點小脾氣也是應該的。

蒼澈垂眸玩著自己手中的打火機，難得有不知道要怎麽處理的時候。

他不願就這麽和姜周沒了聯系，可是自己又沒什麽立場可以找她解釋。

再說他解釋什麽？又為什麽要和姜周解釋？

當初拒絕得幹脆，現在又暧昧不清地牽扯。

要對方離開的是他，不想對方離開的也是他。

哪有這麽好的事？

蒼澈扯開唇角輕笑一聲，“哢”的一聲合上打火機的蓋子。

他重新擡眸看向遠方，大步邁進夜色中去。

再從教育機構開車回到家裏已經將近十點。

白熾燈發出昏黃的燈光，陳叔在棚子裏忙碌，鐵器叮叮當當響個不停。

“叔，”蒼澈喊了他一聲，“大晚上的還不睡覺，不嫌蚊子咬嗎？”

陳叔瞥了蒼澈一眼，沒有吭聲。

“這麽暗看得見嗎？”蒼澈走到陳叔身邊，從工具桶裏拎出一個扳手來，“我來。”

“別礙事！”陳叔推了蒼澈一把，直起身子指著他道，“你！”

“我，”蒼澈皺著眉：“我怎麽了？”

“少招惹人來這裏，”陳叔一把奪過蒼澈手上的扳手，“滾蛋。”

蒼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，可是僅僅只是片刻，又突然明白了。

“姜周來過？”蒼澈問。

陳叔冷哼一聲，沒搭理他。

“這小丫頭…”蒼澈長嘆了一口氣。

“你也知道人家是小丫頭？”陳叔把那個扳手“哐當”一聲砸進了工具桶裏，“你要不要臉！？”

說罷他頭也不回，轉身進屋，把門關的震天響。

蒼澈：“……”

他一人在棚子下楞了半天，最後像是被氣笑了一般，摸出了一根煙點燃。

蒼澈坐在矮凳上，一點一點抽完那根煙。

他又拿出手機，點開姜周的對話框，看著那段拒收提示發笑。

“臭丫頭。”他輕罵一聲，按滅了手上的煙。

路邊的車子亮了一亮，蒼澈按著記憶中的路線，開去了姜周家小區前的那條岔路。

這次他直接打了電話，忙音隨後響起。

姜周似乎沒他把的電話也給拉黑，還好打得通。

與此同時，姜周的房間內。

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，蒙進被子下。

手機擱在桌子上，一直不停的響。

那是姜周專門給蒼澈設置的專屬鈴聲。

這通電話是蒼澈打來的。

可是姜周不想接。

她以後再也不想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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